國家人權記憶庫

「打開」白恐的一種方式──從地區出發，以宜蘭羅東為例

戒嚴時期的政治案件有其各自成因，但在當時，那個不能合法集會、沒有言論自由的年代，一切必須秘密又低調，通常透過不同的既存關係逐步串聯，例如師生、同學、鄰居、同事、親戚、同袍等等，因此有些政治案件被告們具有一定的地緣關係。但也有些是受到羅織、牽連，實際上互不認識的情形，又或是離鄉打拚工作的人，或是地下黨員在各地移動時接觸到的在地人，因為不同原因而或短暫或長久身處於某地，是以相遇。而被捕後遭到關押或槍決的案件當事人，還有他們的家屬，由於背負著污名化的政治犯標籤，長年被迫噤聲。或許人們因此認為「沒聽過」就是「沒發生」，儘管都曾經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，距離甚至比想像中更靠近。若開始探詢，就可能發現幾個人、幾件事與自己有關。例如，位於蘭陽平原中央，是宜蘭地區交通樞紐與經濟重鎮的羅東，也是1950年代宜蘭兩個重大的白色恐怖案件「蘭陽地區工作委員會案」與「羅東紙廠案」的主要發生地。當年只是到羅東打工，因此首次聽聞「思想犯」一詞的少年，如今回顧，彷彿是自己投身政治活動的伏筆。地理的線索，交織出複雜網絡，不只是單純被記錄於檔案裡的「籍貫」、「住址」，有時候需要搭配其他研究或口述而得以更加立體，使人理解這些真實的故事，發生在你我身體皆能感知的空間裡。任何您生活過或到訪過的地方，都是適當的起點。歡迎利用本網站，一起探索，拼湊您的白恐地圖。撰寫／國家人權博物館王思勻

人物 Character

林樹欉林樹欉，宜蘭冬山人，在羅東開設牙醫診所，因為涉及「陳泉福臺獨案」，1968年4月被捕。

陳棠梨陳棠棃，嘉義人，在羅東紙廠工作，曾跟著幾名同事傳閱書籍，於1952年9月被捕。

馮守娥馮錦輝、馮守娥兄妹，出生於宜蘭冬山，幼年因父親開設醬油廠而移居羅東，兩人於1950年5月被捕，馮錦輝同年10月遭槍決，馮守娥被判刑10年。

馮錦煇馮錦輝、馮守娥兄妹，出生於宜蘭冬山，幼年因父親開設醬油廠而移居羅東，兩人於1950年5月被捕，馮錦輝同年10月遭槍決，馮守娥被判刑10年。

劉金獅劉金獅少年時期經介紹至羅東醬油廠幫忙送貨，據其口述，他上工第一天就看到工廠老闆娘在處理兒子後事，又聽別人提及其女兒被關在綠島，就是馮錦輝、馮守娥兄妹。劉金獅後來到臺北工作，結識宋景松、陳三興等人，於1962年被捕。

鍾興福鍾興福，坪林人，在羅東做伐木工作時，認識了地下組織「臺灣省工作委員會」在逃成員王忠賢。1955年被捕。

事件 Event

1950年代，「蘭陽地區工作委員會案」與「羅東紙廠案」牽涉較廣，對於在地社群與政治人文發展影響頗深。

蘭陽地區工作委員會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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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東紙廠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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口述紀錄 Oral History

陳棠棃口述歷史

陳棠棃是嘉義市人，經歷戰後日本投降、中國國民黨軍隊來台，感受過那股從期待到失望的心情；二二八事件時，目睹了嘉義青年團遊街示眾後，於嘉義火車站遭槍決，心中滿是不滿與憤慨。後來陳棠棃遠到北部工作，擔任紙廠藝徒。1952年9月18日一大早，有人開著吉普車來到羅東紙廠，來到陳棠棃的宿舍敲門，陳棠棃便知他日前大事不妙的預感成真。起因是當時羅東中興紙廠內，幾名知識菁英會將有關如新民主主義的書，讓大家輪流傳閱。後來陳棠棃發現，有些曾經閱讀過這些書籍的同事紛紛失蹤、逃跑，他開始警覺到他們讀的這批書可能有問題，便將這些書籍藏在宿舍的天花板上，還特地叮嚀朋友如果自己被抓了，也絕對不要出來自首，他絕對不會把朋友供出來。陳棠棃遭到逮捕時年僅21歲，被判刑15年的有期徒刑。他沒看過自己的判決書，也不知道自己被判刑的罪名是什麼。但即便年輕曾遭到中國國民黨的政治迫害，陳棠棃仍舊對於「祖國」抱有著嚮往、期待統一，出獄後更組織互助會，串連起當初曾因共產黨活動而受到逮捕入獄的政治受難者，期待他們年輕時的理想與夢想，終有實現的一日。

鍾興福口述歷史

農家子弟鍾興福1921年出生於坪林，從小家境貧苦，自年少起就出外打拼賺錢。1950年，正在羅東伐木開路的他，結識了地下組織「台灣省工作委員會」在逃成員王忠賢。王忠賢告訴鍾興福，如果解放，想砍材政府會讓你直接砍。對王忠賢瞭解不深，也沒有多想的鍾興福，就在王忠賢的慫恿下，隨口應付，答應加入組織。1955年鍾興福因涉王忠賢案而遭捕，從被捕、審訊、起訴到判決確定，他在軍法處關押了4年。期間還曾在保密局接受審訊時與王忠賢對質，發現對方誤以為他名叫「鍾銀福」。原本遭判刑15年的他，因蔣介石一句「發還嚴為復審」的批示，而以「參加叛亂之組織」改處無期徒刑褫奪公權終身，直到1975年因蔣介石逝世，政府頒布特赦而獲得減刑，方能出獄。在漫長近21年的牢獄生活裡，他輾轉歷經軍法處、安坑監獄、綠島新生訓導處、泰源監獄、綠島綠洲山莊，最大的慰藉是閱讀家裡寄來的家書。而妻子多年來的等待守候，更是支撐他度日的巨大力量。獲減刑出獄後的鍾興福，決定到宜蘭南山種梨，胼手胝足。身為減刑出獄的有案人士，他遇到警察揩油要梨子也只能默不吭聲。晚年的他先後出版3本著作，寫下自己這一生經歷的困頓與無奈。

暗夜行路-馮守娥

1930年，馮守娥出生於宜蘭冬山。雖然出生在鄉下的傳統大家庭，但父親對待子女平等，從未給馮守娥重男輕女的感受。就讀羅東女子公學校時，見母親總是為了家事忙得團團轉十分難受，這或許是她後來長年關注女性權益的遠因。戰後就讀蘭陽女中時，受中國來台教師如廖臨、劉登峰等人的左翼思想啟蒙。1949年，馮守娥、兄長馮錦煇及幾位同學共4人，一同加入劉登峰指導的組織，經常討論時事。劉登峰調往台北任教後，一位自稱老李（徐懋德）的老師接手，大約是這時期，馮守娥與馮錦煇開始負責各自學校的支部，在組織工作上沒有往來。畢業後，馮守娥因母親病重未立刻開始工作，多是跟著接替老李的郭琇琮讀書，也曾受郭囑咐把一些書燒掉。她也在此時將同學蕭素梅引薦給郭，因為蕭素梅在政府機關工作，可以取得一些政府資訊。 1950年4月15日，馮守娥、馮錦煇與蕭素梅因「蘭陽地區工委會盧盛泉等叛亂案」被捕。馮守娥先被關押在高砂鐵工廠，接著被送往軍法處。在被關押的日子裡，馮守娥與其他認識的女性政治犯靠著唱歌緩解受監禁之苦。獄友被槍決時，她們會唱起安息歌送獄友最後一程，哥哥馮錦煇在1950年10月2日被槍決時，也是響起如斯歌聲。馮守娥被判10年有期徒刑，判決後，先關押在台北監獄，接著移送綠島新生訓導處編入女生分隊，後來又移送至土城生教所直到1960年期滿出獄。 1965年她與同為政治犯的陳明忠結婚。1976年，陳明忠因受黃順興之女黃妮娜案牽連，第二次被捕。馮守娥為聘請律師遭警備總司令部不當拘禁，後來透過國外友人奔走，從死刑判決救下陳明忠，改判15年有期徒刑。受社會主義影響的馮守娥一直致力於關懷弱勢、追求婦女平權，她認為女性問題與社會有關，因此若不將女性議題放在社會改革運動，將很難解決女性的困境。

林樹欉口述歷史影像紀錄

林樹欉1932年2月5日生於宜蘭冬山，後於羅東開業牙醫診所。因涉「台灣大眾幸福黨╱陳泉福台獨案」，1968年4月26日被捕，1969年8月31日被以「預備以非法之方法顛覆政府」罪名判處有期徒刑12年，褫奪公權8年。由於具牙醫背景，服刑期間曾為其它政治犯看牙。後因蔣介石過世獲得減刑，1976年4月25日開釋，實際坐牢8年。

劉金獅口述歷史影像紀錄

劉金獅1935年出生於宜蘭蘇澳。幼時與父親到基隆車站批發漁貨，目睹二二八事件軍人槍殺市民。15歲時到宜蘭羅東醬油廠應徵送貨員，聽聞工廠老闆兒子（馮錦輝）遭槍斃、女兒（馮守娥）被關，首次接觸到「思想犯」一詞。而後時常於選舉期間聆聽無黨籍候選人的演講，並與皮革工廠同事宋景松為友，由宋介紹認識陳三興等人，常秘密聚會、談論時局。 1962年因涉嫌參加臺灣獨立組織「興臺會」被捕，羈押於臺北市警察局，再押送位於青島東路的警備總司令部軍法處偵訊、審判。1963年判處有期徒刑10年，移送安坑看守所。1970年移監景美看守所，1972年開釋。出獄後，經營皮革工廠之餘，熱心支持黨外，為郭雨新、盧修一等人助選。1986年與難友共同籌備「臺灣政治受難者聯誼總會」，擔任會長期間關懷難友的生活。長期活躍於街頭與黨外運動，盼望與追求臺灣獨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