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29號艦管訓案
1950年代海軍白色恐怖案件中,有的案件是整艘船或整個單位遭到整肅,例如「接29號」艦就是此一類案件。「接29號」艦官兵因遭懷疑有共諜嫌疑,1949年8月全艦官兵遭移送至馬公集訓隊受訓,之後又送海軍反共先鋒營管訓,是為「接29號艦管訓案」。
「接29號」艦原為日本「黑島」號敷設特務艇(即輔助佈雷艦),排水量430噸,編制40員,建造完工於1915年,是海軍所接收的日本賠償艦艇之一,接收後一直在整修,僅是一艘保管艦,尚未成軍,因此沒有艦名,僅以「接29號」艦稱呼,艦上最高主管是保管組組長,視同艦長。
該艦可說是多災多難的一艘軍艦,成員也同樣命運多舛,該船牽連到叛變事件,因此艦上成員一直飽受「匪嫌」對待。由劉健勝勤務兵趙洪的偵訊筆錄中得知,「接29號」艦在1949年2月12日「黃安」艦投共後數天,在2月中旬也出海試航,並且試圖將船駛往共軍占領區,此時正好「太平」艦在港外巡弋,劉健勝原本計畫先發制人,用艦砲轟擊「太平」艦,但因艦砲故障,且航速過慢,只好返港。而海軍總部情報處此時也在追緝「固安」艦共諜嫌疑份子,於20日逮捕該艦帆纜中士龍啟浩,隔日又從相關線索陸續逮捕「接29號」艦的前任保管組組長孫玉珍、航海官曲修奎、准尉劉福祥、王心德等人。孫玉珍被捕後,代理艦長劉健勝見事跡敗露,於2月23日同勤務兵趙洪、上士許可海、劉健勝情婦王春華四人在23日下午5時攜槍五枝乘舢舨往紅石崖方向行駛,在接近團島時遭海軍巡邏兵力意外捕獲。孫玉珍與劉健勝日後也都遭槍決,因此導致「接29號」艦的前後兩任保管組長於1949年都遭槍決,而噩運仍未結束。3月初張余安接替劉健勝接任「接29號」艦保管組長時,為補充缺員,曾請調姚德章、陶志成兩員至「接29號」艦。而張余安與「接29號」艦官兵在定海等候派令時,定海情報組清查劉健勝共諜殘部,查出姚德章曾受劉健勝指示策動「潮安」艦投共,並煽動吸收陶志成、張鵬云等人。姚、陶兩人於是被捕。張余安在不知兩人被捕原因下,還行文請求保釋兩員。因此「共諜」的陰影一直壟罩著這艘船。
1949年3月張余安接任該艦保管組長。5月初接獲命令準備隨時撤離青島,5月19日同「武彝」艦與202號掃雷艇一同駛離青島。未料南行途中遭遇颱風,「武彝」艦與「接29號」艦都僅能勉強航行,最後「接29號」艦被吹至蘇北一帶淺灘;而該船原本編制滿員為40人,此時搭載後撤人員與家眷已超過百人,燃料與水都已耗盡。6月1日「成安」軍艦前來搭救,將之拖曳到定海。張余安成功將「接29號」艦撤離青島至定海,獲得桂永清與梁序昭的嘉勉,並准予登記日後晉升他艦艦長,待他艦艦長出缺晉用。
而來到定海的「接29號」艦官兵,因海軍決定將「接29號」艦報廢,艦上官兵去向未決;1949年8月海軍總司令部以晃耐字第3082號電令,令全艦官兵隨「武彝」艦至馬公報到,當時張余安與其他官兵認為之前曾因冒險南撤接受表揚,此次前去馬公必有任用,未料抵達馬公後與「武彝」艦官兵一同送至陸戰隊集訓。國防部鮑一民案卷宗有海總1950年1月5日便箴一份,顯示接29號艦共有43員管訓,其中姚德章、陶志成兩員在定海接受管訓,其餘41員在馬公接受管訓。而補償基金會檔案顯示有徐鎮聲、冷增智、孔祥傑、刁樹荃、劉鳳元、李培祥、曹鴻緒、杜潤德、陶志成、吳國有、姜鴻安等11員「接29號」艦官兵提出補償申請。
由於「接29號」艦官兵是搭乘「武彝」艦至馬公,與「武彝」艦官兵一同遭到管訓,其在集訓隊與反共先鋒營的遭遇可以互相佐證參考。由兩艦官兵的陳述可知,兩艦的官兵抵達馬公後,隔日要求全員至馬公巡防處接受校閱,「武彝」艦保管組組長李之桐與陸戰隊周和生少校先後訓話,李之桐表示要大家安心受訓,相信很快上級會有所指示,周和生則以嚴肅的口氣告知上級要求全艦官兵在此受訓,反省之前的過錯,之後全體官兵以軍車押送至孔廟,由陸戰隊看管;而兩艦的保管組組長李之桐與張余安則送到馬公菜園,當時菜園已有官校三十六、三十七年班全體學生接受管訓。在孔廟軟禁的士官兵,由於眾人集中於狹小空間,亦無生活設施,伙食奇差,苦不堪言;夜晚有不定時的傳喚與問話,傳訊內容多為謾罵威脅。
「武彝」艦士兵劉易匯記得在孔廟囚禁一個月後的某天,某一軍官集合所有管訓隊員,表示要抓匪諜,挑出十幾個人,而劉易匯被列為頭一位;之後十幾人被囚於一小房間內,每人僅分配30公分空間,僅能坐睡地上,轉身活動亦須報告與核准。某晚劉易匯被押至閣樓辦公室問話,一進門後,問話的軍官立即將手槍上膛,大聲辱罵「都是你們這群混帳王八蛋搞叛變,把船開跑了」,要劉招認。劉易匯回答他僅是一位電機人員,沒有與人勾結或搞小團體,也沒參加共產黨,請不要冠上莫須有的帽子,還沒講完就被一記耳光重擊,劉易匯頓時頭昏眼花、滿口鮮血,一顆牙齒掉落。因為軍官手握手槍,滿臉殺氣,劉未再多言,只央求參考他的自白書,調查他的清白。
在孔廟囚禁三個多月後,於1950年年初又將囚禁於菜園的軍官與囚禁於孔廟的士官兵對調,負責菜園營區的是陸戰隊三營,營長羅張(日後曾任警政署長)。到了菜園營區後,最先是安置在破舊的帳篷中,須忍受冬天的海風與雨水,之後管訓官兵自行搭建營舍,每天以人力推著牛車至海邊搬運石頭,搬回營區搭建鐵皮屋,修造營區各種設施。
而在1950年5月底第一期海軍反共先鋒營開訓後,下士以上軍官先被送至南投名間,參加第一期先鋒營受訓,其餘士兵仍留馬公菜園管訓。待第一期於10月底結訓後,馬公集訓隊的管訓士兵,於1950年11月左右乘船到高雄,然後乘火車到彰化員林國小,參加第二期先鋒營受訓。在先鋒營時,每日上政治課進行思想改造,晚上則分組開檢討會,要求每個學員自家世背景到從軍經歷都須一一坦白,不可前後矛盾,並要學員互相監視,此外學員中亦安插監視人員,使待在先鋒營的每個學員一直處於恐懼氛圍中。第二期先鋒營於1951年4月結訓,之後分發各單位考核或受訓。自1949年8月中馬公集訓隊起算,至1951年4月第二期反共先鋒營受訓結束,接29號艦官兵總共管訓約1年10個月。
而該艦保管組組長張余安,在1951年1月共諜趙宏自首後,被捲入鮑一民共諜案,並遭槍決,使該艦的三位保管組長都因共諜案件而喪命。在定海報廢的「接29號」艦, 日後在舟山撤退時,也被堵塞於長塗港港口,遲滯共軍登島。
「接29號」艦原為日本「黑島」號敷設特務艇(即輔助佈雷艦),排水量430噸,編制40員,建造完工於1915年,是海軍所接收的日本賠償艦艇之一,接收後一直在整修,僅是一艘保管艦,尚未成軍,因此沒有艦名,僅以「接29號」艦稱呼,艦上最高主管是保管組組長,視同艦長。
該艦可說是多災多難的一艘軍艦,成員也同樣命運多舛,該船牽連到叛變事件,因此艦上成員一直飽受「匪嫌」對待。由劉健勝勤務兵趙洪的偵訊筆錄中得知,「接29號」艦在1949年2月12日「黃安」艦投共後數天,在2月中旬也出海試航,並且試圖將船駛往共軍占領區,此時正好「太平」艦在港外巡弋,劉健勝原本計畫先發制人,用艦砲轟擊「太平」艦,但因艦砲故障,且航速過慢,只好返港。而海軍總部情報處此時也在追緝「固安」艦共諜嫌疑份子,於20日逮捕該艦帆纜中士龍啟浩,隔日又從相關線索陸續逮捕「接29號」艦的前任保管組組長孫玉珍、航海官曲修奎、准尉劉福祥、王心德等人。孫玉珍被捕後,代理艦長劉健勝見事跡敗露,於2月23日同勤務兵趙洪、上士許可海、劉健勝情婦王春華四人在23日下午5時攜槍五枝乘舢舨往紅石崖方向行駛,在接近團島時遭海軍巡邏兵力意外捕獲。孫玉珍與劉健勝日後也都遭槍決,因此導致「接29號」艦的前後兩任保管組長於1949年都遭槍決,而噩運仍未結束。3月初張余安接替劉健勝接任「接29號」艦保管組長時,為補充缺員,曾請調姚德章、陶志成兩員至「接29號」艦。而張余安與「接29號」艦官兵在定海等候派令時,定海情報組清查劉健勝共諜殘部,查出姚德章曾受劉健勝指示策動「潮安」艦投共,並煽動吸收陶志成、張鵬云等人。姚、陶兩人於是被捕。張余安在不知兩人被捕原因下,還行文請求保釋兩員。因此「共諜」的陰影一直壟罩著這艘船。
1949年3月張余安接任該艦保管組長。5月初接獲命令準備隨時撤離青島,5月19日同「武彝」艦與202號掃雷艇一同駛離青島。未料南行途中遭遇颱風,「武彝」艦與「接29號」艦都僅能勉強航行,最後「接29號」艦被吹至蘇北一帶淺灘;而該船原本編制滿員為40人,此時搭載後撤人員與家眷已超過百人,燃料與水都已耗盡。6月1日「成安」軍艦前來搭救,將之拖曳到定海。張余安成功將「接29號」艦撤離青島至定海,獲得桂永清與梁序昭的嘉勉,並准予登記日後晉升他艦艦長,待他艦艦長出缺晉用。
而來到定海的「接29號」艦官兵,因海軍決定將「接29號」艦報廢,艦上官兵去向未決;1949年8月海軍總司令部以晃耐字第3082號電令,令全艦官兵隨「武彝」艦至馬公報到,當時張余安與其他官兵認為之前曾因冒險南撤接受表揚,此次前去馬公必有任用,未料抵達馬公後與「武彝」艦官兵一同送至陸戰隊集訓。國防部鮑一民案卷宗有海總1950年1月5日便箴一份,顯示接29號艦共有43員管訓,其中姚德章、陶志成兩員在定海接受管訓,其餘41員在馬公接受管訓。而補償基金會檔案顯示有徐鎮聲、冷增智、孔祥傑、刁樹荃、劉鳳元、李培祥、曹鴻緒、杜潤德、陶志成、吳國有、姜鴻安等11員「接29號」艦官兵提出補償申請。
由於「接29號」艦官兵是搭乘「武彝」艦至馬公,與「武彝」艦官兵一同遭到管訓,其在集訓隊與反共先鋒營的遭遇可以互相佐證參考。由兩艦官兵的陳述可知,兩艦的官兵抵達馬公後,隔日要求全員至馬公巡防處接受校閱,「武彝」艦保管組組長李之桐與陸戰隊周和生少校先後訓話,李之桐表示要大家安心受訓,相信很快上級會有所指示,周和生則以嚴肅的口氣告知上級要求全艦官兵在此受訓,反省之前的過錯,之後全體官兵以軍車押送至孔廟,由陸戰隊看管;而兩艦的保管組組長李之桐與張余安則送到馬公菜園,當時菜園已有官校三十六、三十七年班全體學生接受管訓。在孔廟軟禁的士官兵,由於眾人集中於狹小空間,亦無生活設施,伙食奇差,苦不堪言;夜晚有不定時的傳喚與問話,傳訊內容多為謾罵威脅。
「武彝」艦士兵劉易匯記得在孔廟囚禁一個月後的某天,某一軍官集合所有管訓隊員,表示要抓匪諜,挑出十幾個人,而劉易匯被列為頭一位;之後十幾人被囚於一小房間內,每人僅分配30公分空間,僅能坐睡地上,轉身活動亦須報告與核准。某晚劉易匯被押至閣樓辦公室問話,一進門後,問話的軍官立即將手槍上膛,大聲辱罵「都是你們這群混帳王八蛋搞叛變,把船開跑了」,要劉招認。劉易匯回答他僅是一位電機人員,沒有與人勾結或搞小團體,也沒參加共產黨,請不要冠上莫須有的帽子,還沒講完就被一記耳光重擊,劉易匯頓時頭昏眼花、滿口鮮血,一顆牙齒掉落。因為軍官手握手槍,滿臉殺氣,劉未再多言,只央求參考他的自白書,調查他的清白。
在孔廟囚禁三個多月後,於1950年年初又將囚禁於菜園的軍官與囚禁於孔廟的士官兵對調,負責菜園營區的是陸戰隊三營,營長羅張(日後曾任警政署長)。到了菜園營區後,最先是安置在破舊的帳篷中,須忍受冬天的海風與雨水,之後管訓官兵自行搭建營舍,每天以人力推著牛車至海邊搬運石頭,搬回營區搭建鐵皮屋,修造營區各種設施。
而在1950年5月底第一期海軍反共先鋒營開訓後,下士以上軍官先被送至南投名間,參加第一期先鋒營受訓,其餘士兵仍留馬公菜園管訓。待第一期於10月底結訓後,馬公集訓隊的管訓士兵,於1950年11月左右乘船到高雄,然後乘火車到彰化員林國小,參加第二期先鋒營受訓。在先鋒營時,每日上政治課進行思想改造,晚上則分組開檢討會,要求每個學員自家世背景到從軍經歷都須一一坦白,不可前後矛盾,並要學員互相監視,此外學員中亦安插監視人員,使待在先鋒營的每個學員一直處於恐懼氛圍中。第二期先鋒營於1951年4月結訓,之後分發各單位考核或受訓。自1949年8月中馬公集訓隊起算,至1951年4月第二期反共先鋒營受訓結束,接29號艦官兵總共管訓約1年10個月。
而該艦保管組組長張余安,在1951年1月共諜趙宏自首後,被捲入鮑一民共諜案,並遭槍決,使該艦的三位保管組長都因共諜案件而喪命。在定海報廢的「接29號」艦, 日後在舟山撤退時,也被堵塞於長塗港港口,遲滯共軍登島。
- 1.張力等撰,2001,《海軍艦隊發展史》第一卷,頁324-325。臺北:國防部史政編譯局。
2.國防部,〈鮑一民等叛亂案〉,國家發展委員會檔案管理局,檔號:A305000000C/0039/1571.3/2731。
3.孔祥傑申請,孔祥傑資料,財團法人戒嚴時期不當叛亂暨匪諜審判案件補償基金會,案號:4962。
4.陶樂偉申請,陶志成資料,財團法人戒嚴時期不當叛亂暨匪諜審判案件補償基金會,案號:6847。
5.吳大栓申請,吳國友資料,財團法人戒嚴時期不當叛亂暨匪諜審判案件補償基金會,案號:7391。
6.姜鴻安申請,姜鴻安資料,財團法人戒嚴時期不當叛亂暨匪諜審判案件補償基金會,案號:7485。
7.閻成良申請,閻成良資料,財團法人戒嚴時期不當叛亂暨匪諜審判案件補償基金會,案號:0923。
8.李華申請,李華資料,財團法人戒嚴時期不當叛亂暨匪諜審判案件補償基金會,案號:0942。
9.周金彩申請,周金彩資料,財團法人戒嚴時期不當叛亂暨匪諜審判案件補償基金會,案號:0945。
10.陳澤澍申請,陳澤澍資料,財團法人戒嚴時期不當叛亂暨匪諜審判案件補償基金會,案號:0978。
11.張立中申請,張立中資料,財團法人戒嚴時期不當叛亂暨匪諜審判案件補償基金會,案號:5406。
12.任琳申請,任琳資料,財團法人戒嚴時期不當叛亂暨匪諜審判案件補償基金會,案號:6627。
13.劉易匯申請,劉易匯資料,財團法人戒嚴時期不當叛亂暨匪諜審判案件補償基金會,案號:6676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