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家人權記憶庫

1950年代臺灣重要的政論雜誌《自由中國》半月刊，經常刊登文章批評時政，屢屢引發執政當局不滿。警總為研究如何處理《自由中國》發行人雷震，成立了「田雨專案」，1959年1月23日一份臺灣警備總司令部軍法處公務處理通知單（文號（48）判田字第001號），軍法處「對於『田雨』專案擬即開始假想作業」，就《自由中國》編輯委員會人事、文字內容、執筆人身分等，請第二處進行資料蒐集整理研究。 警總逐期分析《自由中國》雜誌文字內容，進行所謂「法律研究」，直到1960年5月18日，針對《自由中國》第22卷第10期（5月16日發行）刊登的殷海光〈給雷震先生的一封公開信〉，研判已涉及明確的罪責：「其影響不僅於叛徒有利，抑足搖動人心，顯有觸犯懲治叛亂條例第六條第七條之罪嫌」。 1960年5月26日警總副總司令李立柏指示，田雨專案各項準備研究工作由政治部保安處及軍法處分別作業，保安處彙案整理。6月2日軍法處呈擬「『田雨』專案起訴書假作業」，並擬請保安處繼續蒐集證據。田雨專案起訴書假作業，分為甲、乙兩案，都指名殷海光（殷某）與雷震（田雨）涉嫌以《自由中國》文章「搖動人心，及為有利於叛徒之宣傳」，擬依觸犯《懲治叛亂條例》起訴。甲、乙兩案的差別在於根據的文章範圍不同，甲案僅聚焦於〈給雷震先生的一封公開信〉，乙案則再擴及四篇社論〈反攻大陸問題〉、〈我們的軍事〉、〈論臺海危機〉、〈認清當前形勢‧展開自新運動〉，及一篇文章〈看大陸念反攻〉作者張益弘。 軍法處繼將警備總部的行動方案，與國民黨軍中特種黨部「王師凱先生」之提案，彙整為「對雷╳等調查處理工作要領」，內容顯示國民黨中央委員會第六組、王師凱先生辦公室、總政治部、情報局、調查局、警備總部、國家安全局等單位均有參與，並透過治安工作協調會報來協調各單位分工合作。 田雨專案於1960年7月2日召開專案幕僚小組聯席會議，由國家安全局第三處處長劉瑞符主持，邀請警備總部軍法處出席。該次會議對於各單位的協調聯繫及業務作出決議，並化名為「七二專案」，分四個小組進行不同工作，其中「七二○三」法律研究，由警備總部軍法處負責檢討《自由中國》各期違法言論。「七二○三」七月份工作報告中指出，雷震發行《自由中國》提供篇幅刊載各篇違法文字，使達到宣傳或傳播之目的，顯有共犯重大嫌疑，併有觸犯懲治叛亂條例第6條暨第7條。 另一方面，在1960年4月地方選舉之後，雷震與臺灣本土政治菁英有了籌組新政黨的共識，雷震大力號召其他外省籍自由派人士加入，與李萬居、高玉樹等人展開組黨籌備工作，《自由中國》半月刊也持續刊登反對黨相關文章，新反對黨的黨名定為「中國民主黨」，原計畫在9月成立。從總司令黃杰的工作日記可以發現，反對黨的籌組進度備受警備總部關切，警總除透過組黨人士身邊的友人掌握情報，甚至試圖從內部「爭取謝漢儒為本黨效力」。 配合蔣介石的日記，則可知蔣介石在7月已決心對「雷震叛徒」、《自由中國》雜誌與主編傅正有所處置。8月間，總統蔣介石多次召見警總總司令黃杰，詢問田雨專案的進展。8月13日蔣介石指示「為傅正之行動，亦應加以注意。」過兩天，8月15日蔣介石召見黃杰時，再指示：「雷震之秘書傅正，其人極為可疑……當係共匪之職業學生，來臺從事滲透工作者」。黃杰當下則回答：「對雷某、傅某早已在監視之中」。其後，警總於8月18日作成一份〈傅正匪嫌偵查報告表〉，於結論指出傅正「言論偏激」，「撰〈護憲乎？毀憲乎？……〉一文，殊有為匪策應，作有利於叛徒宣傳之重大罪嫌」。 9月1日，警總預先為行動作準備，擬定「田雨專案行動計劃」草案，與國家安全局局長陳大慶交流意見。 9月3日總統蔣介石召見黃杰，詢問田雨專案擬逮捕的四人，除雷震、傅正外，另兩人馬之驌、劉子英之身分。黃杰告知，馬之驌為雜誌社經理，劉子英則是1950年由雷震申請入境。蔣總統隨後指示本案即依擬定之行動計畫執行。 9月4日警總奉命執行田雨專案行動，分別逮捕雷震、傅正、馬之驌、劉子英。當天下午，國民黨當局定調本案為《自由中國》雜誌逾越「合法自由範圍」，應依法制裁。9月7日《中央日報》報導又稱警總證實劉子英是匪諜，雷震、傅正牽涉其中。 9月21日總統蔣介石針對傅正的處置，指示：「傅正既無附匪之事實，可不必起訴，但仍應依法『情節輕微，交付感化』，即不起訴，交付感化」。 雷震案由軍法審判，在10月3日開庭後，警備總部曾研擬甲、乙、丙三種判決方案，10月8日上午並由蔣總統在總統府內親自主持會議，商討雷案的判決，會上蔣總統明確指示：「雷之刑期不得少於十年」、「《自由中國》半月刊一定要撤銷其登記」、「覆判不能變更初審判決」。同日下午警備總部軍事法庭宣判，以雷震明知（劉子英）為匪諜而不告密檢舉，及連續以文字為有利於叛徒之宣傳，合併執行有期徒刑10年，褫奪公權7年；劉子英意圖以非法之方法顛覆政府而著手實行，處有期徒刑12年，褫奪公權8年；馬之驌預備以非法之方法顛覆政府，處有期徒刑5年，褫奪公權4年。傅中梅（傅正）則裁定交付感化3年（後來傅正在1963年感化期滿，警總再裁定繼續感化3年。）1960年11月23日，國防部軍法覆判局覆判，將馬之驌改判感化3年，其餘被告均維持原判。 國民黨政府雖宣稱雷震、傅正之被捕與籌組反對黨無關，不過，當時輿論多將此做為雷案發生的重點之一，而「中國民主黨」組黨運動在雷震案爆發後，後繼無力，日漸沉寂。